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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阎王爷不讲理2

草草上街取钱买菜,差点儿出了大事。

出门的时候,她骑着梅洁的电动助力车,车筐里放着梅洁平常背的的真皮小坤包。以往上街买菜、办事,草草一般不愿意骑车。这个电动车是梅姐上班代步的工具,她骑上唯恐给摔坏或者丢失了,所以会有心理负担,感觉并不好。她也不大愿意背梅洁的小坤包,因为那包包是名牌,样子和质量都很好,她背上不习惯,觉得有点儿招摇。但是,毕竟在赵哥家呆的时间长了,草草觉得梅洁对待她真像亲姐姐,真心实意,一点儿不虚伪,一点儿不做作。于是,梅洁后来送她衣物和小礼品,草草再也不好意思拒绝,怕伤了梅姐的心。每每接受了梅洁的馈赠,草草就觉得更应该尽心尽力照顾赵哥和梅姐,帮他们操持好家务,以报答这俩人的知遇之恩和体贴入微的关怀照顾。今儿梅洁分派给草草的任务是到储蓄所取日常家用的钱,然后到市场买菜。出门的时候梅洁说:“草草你骑上车,能少跑路,效率也高。”她还把心爱的真皮小坤包亲手给草草挎到肩膀上,存折什么的都在小坤包里装着。草草羞涩地笑了笑,把包摘下来放到车筐里,就出门办事去了。

草草上街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往老家打电话。长途电话本来可以在家打,赵哥和梅姐多次说过,她如果需要给老家打电话,家里的座机可说随便用,但草草一直不愿意用赵哥家电话,觉得占小便宜似的,会降低自己人格,尤其他俩不在的时候,更不好意思用,而赵哥和梅姐在家,当着他们的面又不能跟爹娘撒娇,也不好说隐秘的话,所以草草宁可买了IC卡到外面话吧去打,两三毛钱1分钟,也不贵。前几天,那个在一年前就认识的方哥——方鸿飞老板给她买了手机,还给交了2000块钱话费,但是草草怎么也找不到接受他馈赠的理由,况且,这个人越是莫名其妙地慷慨,草草越觉得他对她是一个威胁。她托美容美发店的高红芳大姐把手机还给方老板,后来高姐打电话说,手机还在她手里放着,方鸿飞坚持要送给草草。假如有个手机肯定方便,况且有人给交了话费,打长途也不用考虑一分钟一分钟算着节约,这本来是好事,但草草怎么能随便接受一个男人的赠予呢,怎么能无端地招惹是非呢?所以,草草对高红芳交代,手机请她一定还给方鸿飞,自己坚决不要。

插卡,摘机,拨号。电话通了,草草禁不住心跳加快。尽管与父母通话是常事,草草仍然每一次都激动。一个女孩孤身在外,对爹娘的思念和牵挂每天都很强烈,何况草草本来是个重感情的女孩。

“喂,妈呀,你好着呢没有?我爹好着呢没有?”本来,草草进城后已经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了,但她给父母打电话依旧用家乡方言。

“好着呢好着呢!草草我娃你好着呢吗?”电话那头母亲非常兴奋,每次打电话她都这样。

“好呢,好着呢……”每次听到母亲的声音,草草总要热泪横流,声音随之哽咽。

“草草你咋哩?妈听着你像哭呢?你有啥话给妈说,甭把我娃委屈了。有啥不痛快的事,草草你赶紧给妈说。你不说把妈急的嘛……”听见草草带了哭腔,母亲赶忙追问。

“没事。妈,没事。我一听着你的声就想流眼泪,人家想你哩嘛。”草草一边“呼哧呼哧”蹙鼻子,一边破涕为笑。

“草草,妈也想你哩!呜呜……”母亲在电话那头却哭出了声。

“妈你看你!好好的哭啥哩?我知道你想我了,就赶紧给你打电话,这不跟在当面一样?你想说啥我都能听见,你要着气了骂我也行——就是想打我够不着!嘿嘿嘿嘿嘿嘿……”草草朗声大笑,把妈妈也惹笑了。

“这个死女子!”妈妈说。

“妈,城里人上网聊天就跟打电话一样,还能通过视频连线互相看着对方。咱家没有电脑,要不然,咱娘俩也能面对面说话呢。妈,现在的通讯手段很发达,咱娘俩离得远不怕,你跟我爹想我了就打电话,你也知道我赵哥家的电话号码。要是舍不得钱,不想打,我过几天就会往家打一个。我好好挣钱,攒下几千元给咱家买个电脑,不光叫我弟用来学习,还要上网,和你们面对面说话。”

“草草看你说的,电脑太贵,我跟你爹种玉米辛苦一年还挣不了几千块钱。”

“我来买嘛。妈你甭着急,这事情很快就能实现。我爹呢,我要跟他说话。”

“看你,草草,长途电话费钱,跟我说就行了嘛,还要跟你爸说。哎,草草爹,你赶紧来,你女儿要跟你说话哩。”母亲赶忙把父亲喊到电话跟前。

草草又和亲爹聊了半天。

给父母打完电话,草草心情变得很阳光,电动车骑上很轻松,她嘴里哼着流行歌曲,飞快地向储蓄所奔去。在ATM机取了1000块钱,草草小心翼翼将现金和储蓄卡放好,拉上小坤包的拉锁,仍旧把包放到视线可及的车筐里,然后朝菜市场方向去了。

意外瞬间发生。有一段路坑坑洼洼,草草车骑得很慢,她一不留神,非机动车道右侧的人行道上突然伸出一只手,迅捷地从车筐拿走了小坤包。等草草反应过来,意识到有人抢劫,抢包的小伙子已经跳上放在一旁的一辆自行车,朝相反的方向仓皇逃跑。慌乱当中,草草顾不上掉头骑车追赶,而是甩掉了电动车,撒开腿追那小伙儿,嘴里喊着:“抢劫了,抢劫了,他把我的钱抢跑了!逮贼呀,逮贼……”

草草知道,小坤包里不仅有钱,还有赵哥的工资卡。要是弄丢了,回家去该怎么交代呢?她于是死命地追,一边追一边喊。路人驻足观看的多,竟然没有人站出来参与制服劫匪。劫匪是男的,毕竟比弱女子体力好,况且他还骑着自行车。眼看着与盗贼的距离越拉越远,草草跑得气喘吁吁,嗓子也喊哑了,脚下一绊,摔倒在了马路上。

这一跤摔得草草很绝望,她赶紧爬起来,想要继续追。这时候,奇迹发生了。草草远远看见前方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挺身而出,站在马路上拦那抢钱的人,劫匪想躲开,却被年轻人从后面拽住了自行车。魁梧的年轻人一把将坏人从车子上拽下来,三拳两脚放倒,然后把他的胳膊反拧到身后,弄得劫匪直叫疼,只能俯首就擒。旁边围上来的人纷纷谴责抢包贼,对见义勇为的小伙子啧啧称赞。有一中年妇女拣了小坤包,等着失主前来。草草一瘸一拐走到跟前,中年妇女把包还给她,还帮她拍打身上的泥土。草草仔细打量那制服劫匪的小伙儿,他不仅个头儿高大,相貌也是浓眉大眼,方脸阔嘴,很耐看,跟近几年特别走红的一位男影星十分相象。

“走,姑娘,我把这个坏蛋弄到派出所,你跟上去做个证人。”见义勇为的小伙儿说。

草草连连点头,竟忘记了说声谢谢。

小伙子扭着窃贼,草草紧跟着。还有许多围着看热闹的人。

派出所的民警大致问了问案情,让草草和见义勇为的小伙儿以及另外几个目击者做了笔录,然后把窃贼铐起来了。民警说,最近辖区内连续发生多起飞车抢包案,手法都差不多,派出所正在破这个案子呢。警察对见义勇为的小伙子表示感谢,问他叫什么名字。那小伙儿显露出很不好意思的神情,脸红红地说:“葛军”。草草仔细看了看这位男青年,心里默默记住了他的名字。

“哎呀,坏了坏了,我的电动车!”从派出所出来,草草才想起出事的时候她只顾追窃贼,梅姐的电动车被扔马路上了。万一丢失了,损失也挺大,回去怎么向梅姐交代呢?就算赵哥和梅姐不说什么,自己肯定愧疚得要命。

“走,我帮你去找。”站在一旁的葛军说。

“哎呀,已经耽误你不少时间了。我自己去找吧。”

“甭客气。”方才十分英勇的小伙子这会儿单独面对一个姑娘,却显得很腼腆。

电动车被路边开店的好心人捡了,给看管着,等待事主来取。草草向看管电动车的老大爷表示感谢,说:“世上还是好人多呀。我今儿净遇着好人了。”

“再没别的事,我也该走了。再见。”葛军向草草挥手告别。

“哎,你等等。”小伙子走开老大一截儿了,草草才想起似乎应该记住他,“你就这么走了?我都不知道你是做啥的,要想感谢你,连人都找不着。”

“嘿嘿,不用谢。”小伙儿转过身来说,“不过,我很愿意认识你。给,这是我的名片。”

草草接过名片一看,葛军是一家装饰材料公司的销售经理。

“哎呀,你是个经理?葛经理。”草草有点兴奋,更有点羞涩。

“啥经理呀!你往人群里扔一把玉米粒儿,肯定能砸着十个八个我这号经理。我哥是卖建筑装饰材料的,说是开公司,其实就是个小小的店铺,我给他帮忙呢。”葛军脸上是憨憨的笑。

草草被他的话惹笑了,用手捂了嘴巴。她再看一眼小伙儿,内心突然被触动,倏地脸红了。

“我的名字叫草草,是家政服务员。我干活的赵哥家电话是×××××××。”草草说。

“呵呵,我记住了。草草,你这名字好记。再见!”葛军说。

两人分手,各自东西。已经走远了,草草仍然禁不住回头,想再看看小伙子的背影,只可惜葛军走得看不见了。

6、后事

草草回到家,把上街遭遇劫匪、尔后被一个小伙子解救的经过给赵逸和梅洁说了一遍。赵哥打量她半天,说:“草草,没把你吓着?还好还好,有惊无险啊。那个抓劫匪的小伙儿真不错,现在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咱应该谢谢人家。草草,你记没记下他的姓名和电话号码?”

“记下了。他叫葛军,是个卖装饰材料的小经理。”

“哦。改天一定去谢谢人家。我很想见见这个小伙儿,只是我这身体,陪人吃饭不行了。要么,小洁洁你买些礼品,陪着草草当面感谢一下人家?”

“嗯。”梅洁点头。

赵逸说要如何如何感谢葛军,草草不由得脸上发烫,她也不知为什么。好在赵哥和梅姐并没有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

虽是初次见面,葛军给草草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赵逸的病情已经无法控制,生命体征每况愈下,一天天走向衰竭。即使是没有经历过太多世事的草草姑娘也能感觉到她的赵哥存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时日确实不多了!草草经常为此暗自垂泪,但每次出现在赵哥面前,她却仍然保持一张笑脸,草草不愿意让她的不良情绪再去影响赵哥的心情。

“草草妹子,你说,要是没有了你赵哥,我该咋办?我还能活下去吗?”有一天,赵逸硬撑着病体到单位去了,梅洁抹着眼泪问草草。

“梅姐,您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也是个明白人,我相信您一定很坚强。”草草没有正面回答梅洁,而是拐弯抹角地鼓励她,“赵哥是世上最坚强的人,是真正的男子汉,我特别佩服他。他根本不怕死,而且他这种人也不会死。你不用怕,梅姐。”

“不,草草,他真的快死了!草草你不懂。哇……”梅洁说着悲从中来,放开喉咙嚎啕。平常赵逸在家,她一直强打精神,尽量给老公看到她乐观的一面,这会儿当着草草的面,她崩溃了。

草草何尝不懂?草草何尝不知道赵哥快要走了?草草无可奈何,她几乎和梅洁一样的伤心!于是,两个女人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又过了一个星期,赵逸终于没有力气再到单位去了。他肝区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腹水不断增多,肚子胀鼓鼓地让人不忍卒看。有一天晚上,他陷入轻度昏迷,梅洁和草草手忙脚乱,打电话叫救护车来才把他弄到医院,但第二天缓过劲儿来了,赵逸仍然坚持要回家。

“小洁洁,你过来,草草,你也来,我有话要对你们说。”赵逸没有吃晚饭,饭碗端到跟前,他一闻见油腻味道就想吐。他刚刚吃过强力止痛的胺酚待因药片,挣扎着坐在沙发上,招手让梅洁和草草到他跟前来。

“哥,你住院吧。你成这样子了,呆在家里怎么能行?”梅洁看着虚弱不堪的老公,眼泪巴嗒巴嗒掉。

“嗯,梅洁你说得很对。我也感觉撑不住了,真的需要住进医院,打几天度冷丁,让大夫帮着止止疼,然后我就该走了。”

梅洁上去捂住赵逸的嘴,不让他说“该走了”这样的话。

“小洁洁,你甭捂我的嘴,有几句话我必须对你说。草草你也可以听,听完了我还有话要对你说。梅洁你还记得吗,去省城查病之前,我曾经给你交代了几件事,那时候你就说过我像是在安排后事,其实,那时候我根本没有想到死,还想治好病继续努力工作,甚至还想往上爬,当更大的官呢。我万万没有想到,阎王爷不讲理,这么早就要我的小命儿。我这辈子好像也没做过什么造孽的事情,为什么遭此报应?为什么短命?这是我想不通的地方。狗日的癌症,不光要人命,还叫我受疼呢,这段时间越来越疼,疼得受不了。现在我才觉得真是没有办法了,真正到该安排后事的时候了……”

赵逸说着,眼泪顺着腮帮子往下流。看来再坚强的人,也有对生的留恋和对死的无奈。草草站在一旁想。她的脸蛋上也挂着泪珠。

“梅洁呀,我快死了,你知道我这时候最大的遗憾是啥?……你坚强些,听我说。以我这样的年龄很快就要到另一个世界去,遗憾的事情的确很多,但我最大的遗憾是不能与你相依相伴,一直到地老天荒,最大的遗憾是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并且很快要弃你而去!……小洁洁你不许哭,总得让我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要不然,万一昏过去醒不来了,该说的话没有说,那才叫遗憾呢。……草草拿毛巾去,给你梅姐擦干眼泪,你俩必须听我把话说完。……草草你也不许哭,都不许哭。”

“赵哥您都哭呢,还不许我们哭?”草草拿来毛巾,反驳赵逸说。她不敢看梅洁那双悲苦的大眼睛,她的眼泪也如决堤的河流个不停。

“草草你瞎说。我哭了吗?我才不哭呢!我是顶天立地的男人,能像你们一样吗?”赵逸一边抹去腮帮的泪水,一边辩解说。他的狡黠仍旧透出一股孩子气,他的心态也许根本不像一个行将远去的人,“梅洁你继续听我说。我的第二大遗憾,是没有机会见到我俩的孩子了。但是,我能想像出她的模样,她肯定是个女孩,长得和你一模一样漂亮,不过,你也能从她的身上脸上看见我的影子——她毕竟是我俩共同的孩子嘛。将来有了这个孩子,小洁洁,你就当我永远陪伴在你身边。咱应该感谢老天爷,给我们送来这个孩子,她既是我生命的延续,也是你的精神寄托。我走了以后,你要精心照顾我们的孩子,让她健健康康出生,快快乐乐成长,把她培养成一个漂亮的、聪明的、有出息的孩子。我在另外一个世界会对你心存感激。……草草,赵哥走了以后,你要尽全力帮助你梅姐,她生下的孩子会把你叫姑姑,亲姑姑,你永远是我和梅洁的亲妹妹……”

“嗯。”草草应答着赵逸,怎么忍也忍不住汹涌的泪水。这时候,梅洁反倒不哭了,她的眼神痴痴的,让人弄不清楚她的脑筋是不是还在继续转动。

“梅洁,我亲爱的小洁洁,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微笑面对生活。你有工作,有工资收入,你也很能干,凭自己的能力,你不仅能做好本职工作,也能把生活安排得很好。我相信你有决心有能力抚养好咱俩的孩子。我只能把这个重任交付与你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拜托了,小洁洁。”

梅洁的脑袋似点非点。草草感觉大脑缺氧,痴痴站着只能垂泪。

“上次去省城治病,我的前妻秦秀丽送来八万元存款。我治病没有使用这笔钱,八万块原封不动放着呢。我的意思是,这两天我会叫她来,把钱还给她。她也是个女人,是女人就难免柔弱,她还要抚育我那个儿子,这钱本来属于他们母子。梅洁你说呢?你要是觉得咱家需要这笔钱,不还她,秦秀丽也不会说啥。”

“哥,这事不用你叮咛。你不说,我也会把这笔钱还给秀丽姐。”尽管悲伤不已,梅洁头脑很清醒,“我不需要钱,我需要的是你呀,哥!呜呜呜……”她又大放悲声。

“草草,赵哥也有话要对你说。”赵逸招招手,让草草离他近些,“首先,我要感谢你。感谢在我生命的最后阶段你对我的关心和照顾。”

“赵哥,您别这么说呀。您是我和我们全家的大恩人,我拿整个生命来报答您都不为过。大恩不言谢,我只能把您当亲人,所以说,对我您也不要说感谢的话。”

“不不不,草草,如果说我帮助过你,那只是不经意间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情,我有能力做,一点儿不费劲,可是你对我的帮助却不一样。你用尽全身心为我做事,而且不计酬劳,心甘情愿。凭我所作过的一切,哪里有资格让你如此待我?假如说我有一个亲妹妹,专门来伺候我,恐怕她也做不到像你这样。真的,我说的一点儿也不夸张。草草呀,为我所做的能做的都被你做到了极致。现在,我眼看要死了,以后再没有机会回报你,我尽管力量有限,但我必须表达一点儿心意。草草,家里这台电脑是新的,配置水平还可以,从今天开始,它的所有权属于你。”

“不,我不要。”草草赶忙推辞。

“草草,你不要推辞。你赵哥我马上要走了,而且永远不再回来,最后向你表达一点儿心意,草草你难道不听我的?”

“哇……”草草掩面痛哭。

“梅洁,你没有意见吧?我也没来得及跟你商量,就自作主张了。”

梅洁赶忙点头。

“草草呀,我希望你多学些东西,将来能在城市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送你一台电脑,我把对你的期望都寄托在里面了。你要再推辞,我会不高兴的。”

“赵哥……”草草呜咽着点头。

“草草,现在看来我等不到梅洁生孩子了。看在我的份上,你留下来继续照顾她一段时间,等你梅姐生下孩子,身体状况好转了,你就可以离开。这段时间,梅姐会给你开工钱。”

“赵哥!你甭说啦……”草草哭成了泪人,然后又和梅洁拥抱在一起,不住啜泣流泪。

“看看看,这俩小傻瓜,就知道哭!梅洁,草草,都甭哭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赵逸本来脸上挂着笑,他忽然感觉大脑一阵晕眩,脸色更为青黑,呼吸马上变得急促。

“哥,哥,你咋啦?”梅洁赶紧上来抱紧她的老公。

“赵哥,您歇歇,先别说话了,行不行?”草草说。

赵逸半天缓不过劲儿来,让梅洁和草草都十分害怕。

“没事儿。”后来,赵逸好些了,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过去我常听一些上了岁数的人感慨人生苦短,现在也轮到我了,我这一生真的很短促。小时候家里穷,从上学念书,一直到参加工作,我不敢有丝毫懈怠,吃苦受累,矻矻奋斗,到现在,我其实才刚刚感受到人生的绚烂和生活的美好。阎王爷不够意思,这么快就在生死簿上给我打了红勾,真他妈有些气人。不过,回过头来想想这辈子,我一直很努力,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也算对得起自己。长大成人之后,我一直有自己做人的原则,基本上没做过亏心事,更没有故意坑害别人。与人相处,能称得上光明磊落,无愧我心。何况,我这短暂的一生中,竟然遇到了好几个像你们这样的女性,这也是人生幸事啊……所以,面对死神,我赵逸无怨无悔。人生在世,谁都要死的,迟早而已。我已经看开了,想通了,所以我视死如归。梅洁,草草,你俩应该放心,甚至,你们应该为我而骄傲——并不是说任何人面对死亡都能如此从容……”

“哥,你累了,别说了。你休息休息吧。”梅洁劝她的丈夫。

“好吧。我突然觉得跟你俩有说不完的话……不过,这会儿我确实累了。”赵逸说着,头往后枕到沙发靠背上,眼睛也闭上了,脸色青紫。

7、赔罪

方鸿飞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高红芳请到“东海渔村”,他要用昂贵的海鲜美味向高红芳女士赔罪。

“你还有脸请我吃饭?”刚刚走进精致的小包厢,高红芳也不管服务小姐在一旁站着,拉长了脸用冷冰冰的口吻质问方鸿飞。

“红芳,你先坐,坐。请息怒,息怒。”方鸿飞很尴尬,努力陪着笑脸。

“哼!”高红芳很不情愿地落座,仍然气鼓鼓的。

服务小姐给客人斟上茶,然后知趣地站到包厢外面去了。

“我的高老板,我的红芳妹妹,你是我的亲妹妹,行不行?”方鸿飞满脸堆笑,一副低三下四的样子,“红芳妹子,你就当我那天喝醉了,或者干脆当我吃屎了,脑袋里面被稀屎糊了。……好妹妹,你不要跟我一般计较行不行?我错了行不行?向你道歉赔罪行不行?……来来来,我先自罚三杯。红芳你看着,这高脚杯不小吧?一杯足有一两。……你看着,妹子,一杯,咳咳,两杯,咳咳咳,三杯,咳咳咳咳……我是真诚的吧?哎呀,快呛死我了。……红芳妹妹,看着我狠命罚自己酒,你也不心疼?你还不能原谅我?你的心够狠的。……红芳妹妹,你要是还不原谅,我再来三杯如何?我给你跪下行不行?……高老板,红芳妹妹,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要我怎样,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能原谅我吗?”

“行啦行啦行啦!”高红芳不知是内心原谅了方鸿飞,还是对他拙劣的表现厌烦了,她总算站起来,把眼看要跪下去的方鸿飞拦住了。

“真的,红芳妹妹,我今天专门设宴给你道歉赔罪。你要相信,我这颗心是真诚的。尽管那天我不是人,犯了严重的错误,可妹子你总该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吧?再怎么说,咱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你凭良心说,以前我在N市的时候,是不是总愿意到你的店里去消费?红芳你难道没有感觉,作为你的顾客,作为比你年龄大的男人,我不仅愿意经常去你那儿,而且很愿意和你在一起。……我承认,这并不是爱,但在我心里,把你红芳妹妹当作最好的异性朋友,红颜知己。……那天我真的很压抑,很烦躁,鬼迷心窍了,就像疯子一样,在情绪失控的状况下侵害了你。……红芳你甭撇嘴,那天的事情发生以后,我特别后悔,这些天一直很内疚,心里可不好受啦。这是真真切切的。……我想,以我那天猪狗不如的行为,红芳妹妹你要想让我坐班房,我只能乖乖去,根本没啥说的。所以,我对你很感激,打心眼里感激。所以说,我愿意接受你任何形式的处罚。只要你肯原谅我,妹子,你尽管提条件,提得再苛刻我也愿意接受。……你总该相信我是真诚的了吧?你还不能放过我吗?红芳妹妹,就算我求你啦……”

方鸿飞絮絮叨叨没完没了。高红芳起先对他很不屑,后来看这个男人的确一脸真诚,说着说着,急得几乎要掉眼泪,于是,她的内心某个部分被软化了。作为一个美容美发店的老板娘,高红芳过去也经常遇到对她不尊重的混帐男人,受到的欺负和侮辱并不少,而且五花八门形式各异,可是像方鸿飞这样在事后真诚道歉的男人,对她来说还是第一个。一个独身女人开美容美发店,甚至逐渐演变成做皮肉生意的,有时候遭遇到男人的羞辱其实并不奇怪。要是个个都较真,还不得给气死?罢罢罢,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高红芳劝慰自己。

“姓方的,啥叫个鬼迷心窍?鬼就在你心里。说到底,你方老板骨子里瞧不起我,根本没把我这样的人当人看嘛。”高红芳虽然心里原谅方鸿飞了,但忍不住要说他几句,以解心头之怨,“如果说你以后还不尊重我,再敢像畜生一样**使坏,我会跟你拼命!”

“好妹子,我再也不敢了。从今往后,假如我方鸿飞再做出猪狗不如的事,红芳你就一刀捅了我,我也毫无怨言。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一定会把你当亲妹妹看待。你有啥需要帮忙,我绝不说二话。红芳,好妹子,你就看我以后的行动吧。”

“啧啧,嘴还挺甜。”高红芳终于绷不住,噗哧一声掩嘴笑了。

好不容易博得红颜一笑,方鸿飞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吃饭过程中,方鸿飞一直对高红芳礼貌有加,恭恭敬敬劝酒布菜,并且小心翼翼看着高红芳的脸色,唯恐她有一点点不高兴。高红芳的心结也打开了,后来放开肚皮只顾享用美味佳肴。

“高老板,红芳妹妹,你还得帮我。”后来,方鸿飞又试探着搭话。其实,他请高红芳吃饭,除了赔罪,心里还有另外的小九九。

“我知道你在想啥。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帮不了你。”高红芳高调回绝。

“你看你看,我还没什么事情呢,妹子你就把话说死了?”

“哦,对了,那个手机我得还你。草草根本不愿意接受你送的东西,我也不能帮着你强人所难。”高红芳态度又变得冷冰冰,“还有你那五千块脏钱,和手机在一起放着呢,我会一并还给你——我一想起这事就恨你恨得牙痒痒!”

“不不不不不不,红芳,你刚才不是原谅我了吗?你要还给我钱,分明就是不肯原谅我嘛。好妹子,你别想着那些钱很脏,就当那些钱是我用来赔罪的,是赔给你的精神损失费。你要是肯要,我宁愿再多给你一些。”方鸿飞急扯白脸表白自己,“至于手机,草草实在不接受,你就先用着吧。反正开通了,月租费按天扣着呢,不用白不用。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原谅我。对草草姑娘,我是真心的,这一点可以对天发誓。要不然我在省城呆着就行了嘛,何必还要回到这个空气污染严重的地方来?我喜欢草草——妹子你别生气——也是身不由己呀。对她,我才真正是鬼迷心窍,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哼,又来了,又鬼迷心窍了?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你结过婚,有家庭,你老婆和你恩恩爱爱,还帮你做生意,人家草草年龄那么小,是个真正的黄花姑娘,凭啥要对你好?她不理你就对了,说明这娃娃有骨气。你们这些暴发户,挣了几个钱不知道自己姓啥,你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我看草草不是那样的人,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好好回省城做你的生意去。方鸿飞,你纯粹是叫钱烧的!”

“好妹子,你把我说得无地自容。我对草草好,跟钱不钱的没关系。我也不会仗着有钱去强迫草草。对她,我要以心换心,拿真情去换真情。”

“哼,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男人都这德性,看见个漂亮姑娘就想占有,越有钱的男人越不要脸。你还能是个例外不成?草草的事,你休想让我帮你。你甭看我现在开的那种店,我那里的姑娘都是让生活逼的,迫不得已才下水的。她们都是我的老乡,我开店收留她们,省得她们在别的地方受欺侮。说实话,开这种店昧良心呢,我巴不得她们都从良,不再当‘小姐’。我也是为生活所迫,一个让老公抛弃了的女人,没办法呀。我要是挣的钱能够买个房子在城里落脚,再给我女儿挣点儿学费,也就洗手不干了。然后开个正经的理发店给老头老太太们做头发,做保健按摩。我绝不愿意干逼良为娼的事儿,你打草草的主意我心里本来就很反对,你休想让我做你的帮凶。”

“你说的不对。我喜欢草草,是想有一天娶她,这跟逼良为娼有什么关系呀?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这个红芳妹子,开的是黑店,心还是红的。”

“我这颗心算不上红的,不过也不算太黑。”

“好啦,我不会强人所难,草草的事情也不用你帮忙,不过,我不会轻易放弃。我要把一片心都奉献给草草姑娘,用我的真情去赢得她的芳心。即使最后失败了,我也不后悔。”

“随你便啦。”

吃完这顿饭回去,高红芳心里仍然有一种疙疙瘩瘩的感觉。连续好几天,店里来了客人,她不再像往常那样蝎子蛰了一般假扮热情,而是脸上挂着十分勉强的微笑跟客人打招呼,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弄得熟客们都感觉诧异。有一天大清早,高红芳店里几个姑娘睡得正香,她连喊叫带拉扯把她们弄醒,说:“起床起床起床,今儿咱不营业了,姐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姑娘们一个个揉着眼睛,呵欠连天的,都不愿意离开被窝,她们毕竟才睡下四、五个小时。

“你们一个个收拾得利索些,化淡妆,穿得象个良家妇女。姐今儿带你们去烧香拜佛,千万不要弄得太招摇,咱去佛门圣地,又不勾引男人。”高红芳交代说。

这天,高红芳带着她店里的桃桃、霞霞、莉莉等几个姑娘,打的去了距离市区数十公里的一个寺院。那是一个久负盛名、香火旺盛的佛教圣地,寺院的山上有一座唐代修筑的佛塔,是国家级的文物。高红芳身上带着方鸿飞**她之后留下的5000块钱,除了来回车费和请几位姑娘吃饭,剩下的钱全部在寺院里烧了高香,做了功德。在大雄宝殿的佛像前跪拜时,高红芳悄声对姑娘们说:“心要虔诚,许个愿,佛会保佑你们的。”她自己满心虔诚,闭了眼睛三叩九拜,求佛祖宽恕她平日里容留卖**、诲**诲盗的罪孽……

从寺院回来,高红芳给草草打了电话:“草草妹子,姐想你了,你抽空来看看我吧。我打电话用的手机还是你的呢,那个姓方的死皮赖脸不要,非搁到我这儿。你来了把它拿走,你要是不想要,扔了也行。”

草草说:“高姐我也想你。赵哥病危,眼看活不成了,最近我哪儿都不能去,要专心专意照顾他。等我有空了一定去看你。那手机跟我没关系,你爱咋处理由你。”

打完电话,高红芳心里仍然充满惆怅。

8、送别

草草十分尊敬的赵逸大哥走了。

说真的,在这之前,草草还没有亲眼看见过生命消亡的过程。爷爷死得早,她连人都没见过。奶奶去世的时候她正上中学,住校,等回到家,奶奶已经入敛了,她只看到黑漆漆的棺材。况且奶奶活着的时候重男轻女,从不稀罕草草,所以她的死在草草心里没有引起很大的感情波澜。以往无论在村里还是城里,看见别人家办丧事,很隆重的仪式,很复杂的过程,草草都当作热闹看,心里觉得好玩,从没有过伤心痛苦的感受。这一次,既是为了照顾梅洁姐姐,同时她从内心来讲也不愿意离开赵哥半步,所以草草自始至终陪伴在赵逸病床前,眼睁睁看着他由清醒逐渐转入弥留,直至最后闭眼咽气,成为一具遗体……

癌症病人一直到临终头脑都是清醒的。赵哥看来很疼,呲牙咧嘴的,但是每当草草进入视线,他都要努力做出笑的表情,眼神里全是鼓励、期待、叮嘱一类的意思。他的目光除了偶尔搜寻草草,基本上一直停留在他的爱妻梅洁身上,直到最后盯着梅洁隆起的肚子定格,成为永恒。

赵逸作为癌症患者,因为肌体不断被癌细胞吞噬,以至于最后阶段瘦得近似于骷髅,直到呼吸系统和循环系统相继衰竭,才缓慢地结束了生命。最终他的眼睛很安然地闭上了,嘴角带着对妻子和世人歉疚的微笑。在他告别人世的那一刻,梅洁并没有哭,而是眼睛直瞪瞪,白眼仁上翻,朝后一倒竟昏死过去了,弄得本来松了口气的医生护士又忙活半天。

单位给赵逸举行了庄重的追悼告别仪式。在这个对死者毫无意义、十分形式主义的过程中,N市人口和计划生育委员会赵逸副主任的两任妻子——秦秀丽和梅洁是最悲痛的人。她们银妆素裹,面容戚然,互相扶持,站在引人注目的位置上。草草因为要照顾身怀六甲而又异常悲伤的梅洁,所以也和她俩站在一起。起先,梅洁强打精神,和草草分左右两边搀扶着年龄大些的秦秀丽,后来单位领导正致悼词,梅洁突然悲从中来,一下子瘫软了,身子往下出溜,草草只好又和秦秀丽一左一右搀扶了梅洁。这样,三个女人始终是前来向赵主任告别的人们关注的焦点。赵逸与前妻所生的儿子也来给他的爸爸送别。那孩子个头长得威猛,胖乎乎的,才十三、四岁却像大人一样的块头,只是他的眉宇间像贴了厚厚的牛皮纸,神情呆滞,给人感觉有智障一般。这孩子脸上确实看不出哪怕任何一点儿悲伤,木呆呆站在那里,看戏似的,仿佛死者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对于赵哥的离去,草草本来就伤感不已,在这种场合,另外两个女人的情绪和她相互传染,所以眼泪擦也擦不干。当她忙里偷闲看到赵哥那儿子漠然的神态,觉得不可思议,感觉那孩子陌生得让人害怕。

后来去了火葬场。赵哥由一具遗体成为四四方方骨灰盒的过程其实也很短促,其间一缕青烟在人们头顶不远处盘桓,似不忍离去,慢慢飘散在蓝天白云间。草草流着眼泪,心里说,赵哥这就到天堂去了,永远不再回来了!

赵逸的离去虽说有一个不短的前奏——从查出癌症,到药物治疗,到逐渐衰竭,到撒手人寰,经历了大约半年时间——但对于梅洁来说,丈夫离去仍然是天大的打击。她由原来差不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婚妻子,一下子变成老公新丧的遗孀,她的生活内涵中最最幸福的部分毫无道理地被剥夺,而且不可逆转。所以,天塌了,地陷了,梅洁有些发懵,一下子难以适应。

赵逸去世之后,梅洁原先被借调到人口计生委专门伺候病人的待遇随之消失,她虽然挺着大肚子,但距离休产假还有相当长的时间,必须每天按时去上班。

每当梅姐去上班,草草一个人呆在家里很惆怅。她脑海里总是浮现出赵哥的音容笑貌,总是回忆起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时不时悄然流泪。另外,草草还整天提心吊胆,唯恐梅洁姐姐会出点什么事儿。草草能看得出来,赵哥病逝,对于梅姐来说相当于天塌地陷,给她带来了无与伦比的伤痛。巨大的精神打击让她快要支撑不住了。赵哥走了,照顾他的遗孀梅洁成为草草责无旁贷的压力和责任,对于肩膀略显柔嫩的草草来说,这无疑是一副千斤重担。

果真,梅洁上了大约10天班就支撑不住了。问题不在于大肚子,甚至也不在于身体状况,主要在于她的情绪。她上班的那个市政府的职能局,是丈夫当过副局长和代理局长、曾多年工作过的地方,在那里,梅洁时时刻刻都能看到赵逸的影子,就像她几乎每天夜里都能梦见他一样。还有,她也接受不了单位同事种种同情的表示和无处不在的既是关注也是审视的目光,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她:你的老公没有了,死了,一去不复返了!你是一个遗孀、寡妇、未亡人……

梅洁只要一上班,她的脑袋就嗡嗡响,头昏脑胀,手底下经常出错。梅洁很有自知之明,她不愿意因为精神恍惚耽误工作让人说三道四,她很快办理了病假手续,静静地在家里等待,等待一个新生命的降临。

“草草,你咋办呢?就这么陪着我浪费光阴?要我说,你干脆找个活儿挣钱去吧,你家里那么困难。我现在能跑能走,洗衣服做饭也凑合,一个人能行。”忽然有一天,梅洁对草草说。

“姐你说啥呢!赵哥给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难道您要赶我走?”草草朝梅洁撇嘴,“赵哥没有走远,他在天上看着咱们呢,我怎么敢辜负了他?姐,您不用撵我,到该走的时候我自己会走。你现在就是打我骂我,我也不能走,我必须尽心尽力伺候你,直到你们的孩子降生,您真正不再需要我的时候。姐,您照顾自己的身体要紧,再不要胡思乱想。我是你妹子嘛,您难道不承认?”

“草草……”梅洁无言以对,她很感动,抱着草草直流眼泪。

如何照顾孕妇,草草没有经验,这事情也不好意思向别人请教,因为她毕竟是大姑娘。不过草草也有自己的办法,她要求梅姐定期去医院做妊娠检查,每次去她俩都向妇科医生请教,大夫所说的注意事项草草一一牢记在心,然后提醒和监督梅洁照着去做。梅洁能体悟到草草的良苦用心,她对草草心存感激。随着预产期一天天临近,梅洁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到了肚子里的宝宝身上。她心里明白,这孩子将是亲爱的老公赵逸生命的延续,也是她今后人生路上主要的精神依托。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梅洁最终生了个女儿。

新生儿皱纹深深,再加上梅洁怀孕期间心情不好,营养跟不上,孩子尤其显得小。陪护母婴的草草看了孩子第一眼,就觉得与她想象中赵哥和梅姐的孩子漂亮的程度相去甚远,她甚至暗自叹息,觉得孩子的长相辜负了赵哥和梅姐。可是仅仅过了十几天,那孩子竟一天一天变得漂亮,到了满月,草草完全能够看出,她将来肯定是一个美人坯子!你说不清她什么地方像梅姐,什么地方像赵哥,但你能感觉到孩子跟他们俩人都很像,既继承了梅姐的灵秀,又从赵哥那里补充了必要的棱角,是将父母长相的优点集中起来发扬光大的那种孩子。草草的心情因这孩子长相迅速的变化而开朗了许多。

当然,草草毕竟没有伺候过月子,经常弄得手忙脚乱,顾此失彼,人也累得瘦了许多。幸亏梅洁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梅清以及姐夫总算还念及亲情,时不时来看望。梅清兴致高的时候还动手示范,给予草草具体的业务指导,让她从身心两个方面都减轻了不少负担。等梅洁的姐姐离去,草草感慨说:“身边有个亲人真好!”梅洁说:“我姐那人情绪无常,三分钟热度,有时候我觉得她形同陌路。最近倒挺不错,完了我要好好感谢她。”

随着孩子一天天变大,变胖,变漂亮,梅洁的情绪也越来越好。梅姐慢慢走出了失去赵哥的阴影,草草的心里也越来越敞亮。

闲暇时候,草草开始思考她将来要走的路。等梅洁姐姐生活可以自理,不再需要照顾,自己又该怎么办呢?当然,回乡下去不可能,既然已经进城,就一定要在城里扎下根,闯出一片天地。那么,到底去干什么?继续给人打工?问题是能不能找着适合自己干的活儿?仔细想想,进城来的打工妹能有多少理想的工作岗位?靠吃苦受累挣钱,女娃娃每月挣六、七百到上千块钱就不错了。那样的话,万一家里再有什么风险,靠自身的力量怎么抵御?但凡进城打工能挣来钱的,要么吃青春饭,要么有知识有学历。那么,自己可不可以考虑花些钱,到高中去补习文化课,然后考大学,上大学?走这条路,虽说前面耽误了几年,将来大学毕业年龄偏大,但也不算太大。这当然是一条比较理想的路,赵哥在世的时候也鼓励草草学习,还留下话要将电脑送给她。但问题在于,中学的课程放下好几年了,再捡起来还能学得进去吗?要上学的话,还有经济基础的问题,现在的学校收费都很高,自己积攒的一点钱恐怕连高中补习都不够,即使能考上大学,谁来供自己?考大学、念大学,说起来容易,真要去做比登天还难。何况赵哥不在了,这世界上恐怕再也遇不到像他那样的好人来帮助自己,也没有人会像他那样为自己出主意想办法。除了赵哥,草草还能向谁寻求帮助呢?在高红芳店里认识那个姓方的,其貌不扬也就罢了,看女孩的眼神总是色迷迷,自打认识,草草就对他有一种天然的反感。尽管这个人又送手机又反复表达想和她见面,但草草始终不愿意搭理。他哪怕再有钱,草草也决不会要他一分钱……啊呀,还有一个人!草草突然想起那天在街上遭遇劫匪时帮助她的葛军。这小伙子草草倒是经常想起,赵哥生前也说应该去感谢人家,但草草很忙,没顾上去,最近,她确实萌生了去见见葛军的想法,当面向他致谢,对他说说心里话。以后假如有什么事情需要人帮助,找找他想必也可以,毕竟那小伙儿是个有正义感的热心人!

就算这个葛军不错,可以与之交往,这段时间草草也只能想想而已。她仍然要伺候梅洁,一天到晚忙得够呛,也没有时间和葛军联系呀。

时光如梭,日子一天天过,梅洁的孩子满月了,俩月了,百天了……后来,梅洁感觉她身体恢复得不错,很快就能自己照顾自己,用不着再继续拖累草草。于是,她在草草跟前念叨:“草草呀,你该去干自己的事情去了,姐不能一直拖累你,不能自私自利。要么,我给你一笔学费,你去念书吧。”

尽管草草也不是没有设想过未来,但梅姐突然提出来让她走,还要资助她,草草很惶惑:“梅姐,您这样说让我觉得很突然,我还真没想过离开您我会怎样。再说,我哪儿能要您的钱?赵哥没有了,你还要养育孩子……”

草草发现,只要一提赵哥,梅姐照旧泪水涟涟,她于是打住话头,再没有说下去。

草草万万没有想到,梅洁和她的孩子忽然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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