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也才住着三户人家。

进门倒座房住着一个老中医姓马，院里孩子们都叫他马爷爷。马老爷子在鼓楼东大街医馆上班，此刻大军脑子里浮现出和马老爷子学医的画面，心里不由一乐。

东厢房和东耳房住着丁姓的一户人家，一家共五口人。两口子带着两孩子和一小老太太，男的叫丁宇，在轧钢厂上班；女的叫秦凤，在街道办打零工。两孩子大的是个小子叫丁雷，七八岁；小的是个小丫头叫丁珊珊，三四岁的样子。

西厢房住着一对年轻夫妇，丈夫名叫孙小牛，妻子叫吴玉梅，去年才结婚。小牛哥在前面街道口供销社上班，小牛嫂子则在家里操持家务。

大军踩熄烟头，用报纸包起剩下的烟头，装进兜里，留着下次再抽。回到正房，看见老娘带着四小只在炕上玩耍，大妹在有模有样地看书学习。大妹今年十一岁了，在红星小学读书。

张大军家一共十二口人。爷爷叫张铁蛋，天津张家村人，在市局做门卫。没解放前全家男丁跟着太爷爷在天津至保州府一带打婈击。

全国解放后，全家搬到四九城居住。太爷爷和太奶奶住不惯四九城，几年前回天津张家村和二爷爷家一起生活。大军的父亲叫张富贵，在轧钢厂保卫科工作；二叔张富有在鼓楼派出所工作。

还有个小姑，解放后嫁给爷爷的老战友朱老三的儿子，住在东交民巷那边。

母亲李红和二婶刘海燕都没工作，在家操持家务。老娘和二婶的娘家也是在天津张家村附近。

大军父母有三个孩子：长子张大军今年15岁；次子张大斌9岁；还有个小妹叫张小妮今年两岁多点。二叔家也有三孩子：大妹张来娣11岁；老弟张大强8岁；小妹张小娜也是两岁多点，比小妮小一个月。

1953年第一次人口普查，张大军全家把天津户口转为四九城户口，当然里面有一些人情世故帮忙。

大军看着现在的一大家子人，心里有一种无法表达的喜悦。看着眼前几个人，大军摸了摸两个小萝莉的头发，两小只也奶声奶气地叫着：“哥，大哥。”

大军嗯了一声，然后柔声道，“娘天气冷了你们要注意身体，别让弟弟妹妹他们乱跑，雪越来越大了。我到为国家去玩会。”

老娘应了一声，“去吧，早点回家外面冷。”“好勒，娘，我就在外面转转，马上就回来。”

随后，大军回到自己屋里，穿起父亲送给自己的军大衣，虽然有点破旧满是补丁，但是这衣服暖和，还有老爹的关心在里面，比得上最好的棉袄。

穿好衣服戴上破棉帽走出屋子，一路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似要把所见所闻都刻印在脑海里。

来到大门口左把观看整条胡同，恍惚间好像看见自己小时候和小伙伴们一起跑来跑去的画面，不由得眼睛一红，喃喃自语道：真好！真好！真好！连着三句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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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哈哈大笑，笑的是那么狂野，那么放荡不羁，像个疯子一样。还好现在胡同里没人，如果有人过路看见了，人家会说张家大小子疯了。

大军心血来潮，打算走到什刹海去看看，看看那几十年未见的回忆，他想看遍整个现在的四九城，看遍一切。一路走一路兴奋地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大军越走越快，仿佛被记忆牵引著一般。终于来到了什刹海，眼前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湖面结著冰，冰面上有人在滑冰嬉戏，周围古色古香的建筑依然透著老北京的韵味。

他沿着湖边慢慢走著，这场景像极了当年爷爷带着自己在这里玩耍时的样子。听着路人那些充满京腔的话语，让自己倍感亲切。这时，一阵寒风吹过，带来些许寒意，却吹不散他心中浓浓的暖意。

大军找了个避风的石头坐下，静静地望着冰面出神。过去的点点滴滴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放映，回想着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憧憬著未来美好的生活。

现在家人朋友都还健在，不像那段黑暗的记忆，家人朋友一个接一个地相继离开，熬走了一代又一代的亲朋好友。

因为当时太孤独了，每天院里都是自己一个人，由于内心承受不住那样的打击，不得不卖掉自己的院子，回天津老家生活。

有时候，活得久未必是件好事，也许也是一种折磨。而现在的四九城正以另一种繁荣的姿态延续着他的生命。

想到这里，大军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决定好好享受当下的每一刻。

这一次，他不会再因为工作而工作，更不会为了赚钱而赚钱。反正现在马老爷子教的医术还记忆犹新，不能说起死回生吧，小灾小病还不是手到擒来，只要不是疑难杂症，自己都可以治疗。

大军看了看天空，估计时间也不早了，是时候回家了，天寒地冻的，省得家里人担心。

今年大军初中毕业，以当时的大环境，像大军这样的半大小子，是不可能有工作的，自然而然兜里也就比脸还干净。

也经常偷偷地拿点老爹和二叔的经济烟抽，当然也没少挨揍，不过想想也算是一种幸福，至少还有个爹揍，有父母唠叨的时候嫌唠叨，当没唠叨的时候其实也是一种不幸。

现在经历的这短短几小时，也是自己这些年最开心的时光。大军边走边想，心里满是欢喜。

欢喜过后又一脸的愁容，今年是五七年，明年就是五八年了。五八年下半年开始，就要进入一段漫长而又艰苦的岁月。

三年自然灾害，全国粮食大幅度减产，这日子该咋办。明明自己经历过，却改变不了，这不愁死人了。

边想边走，没一会儿就到家了。刚进院就看见老娘在抽两个弟弟，大军连忙上前去护在前面，忙问：“娘，这是咋了？”大军心想，不会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吧。

老娘咬牙切齿地说：“这俩小犊子，我才离开一会儿，他俩就在院里玩雪，这不是找抽吗？他俩每人就一套棉袄，棉鞋也只有一双，鞋子袖口都玩湿了，生病了可咋整，揍一顿让他俩长点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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